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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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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程桂蘭背著包袱, 左右手牽著鐵蛋狗蛋,讓爹娘跟她回部隊家屬院避避。

程老頭抽著旱煙袋搖頭,“我跟你娘一把年紀了, 就不跟你來回跑了,咱家往上數三代都是貧農,那些小紅兵找不到咱頭上。”

程老太更是兇悍,“我老婆子活到這歲數,那幫小紅兵敢到家裏來鬧騰,老娘就拿著菜刀往脖子上比劃, 到時候這群小不死的,還要出一筆棺材錢, 看誰鬧騰誰!”

程老太年輕那會兒就不饒人, 上了年紀不得了。

程桂蘭聽了直笑, 她娘這性子活到九十歲都是少的。

“桂蘭你放心, 趁著天還早,快走吧。”

“對,早走早安心。”

程老太要不是裹著腳, 看外頭形勢, 高低也要送閨女外孫去港口坐輪渡。

“行, 爹娘我先走了。”

“走吧。”

“爹你少抽這旱煙,下回我給你買兩包幹部抽的大前門。”

程老頭靠墻坐著抽旱煙,聽到這話,老臉笑得又多了數道紋路。

程桂蘭趁早出了家門,帶著倆小子坐輪渡回了部隊家屬院。

部隊家屬院相比較外面, 果然平靜許多。

程桂蘭一路坐輪渡回家, 石營長在家裏左等右等,等到下午都沒等到妻兒回家。

他心裏著急, 一想到外頭亂糟糟的,在家裏也坐不住了披上軍裝就往外走。

石營長走到半路,五月燥熱天曬得他一張黝黑方正的臉直冒汗。

部隊供銷社門前的水龍頭前,鐵蛋這小子在輪渡上,讓船尾噴出的柴油味,熏得暈了一路,這會兒正趴在水池前幹嘔。

三歲多小狗蛋趴在他媽背上睡得酣熟,程桂蘭一手護著背上的狗蛋,一手給哇哇吐的鐵蛋捶背。

“哎唷,你這臭小子平時生龍活虎,咋一坐船就暈。”

“來,喝點水。”

“喝水不成?”

“哎,你爸來了,老石趕緊去供銷社買瓶汽水,你兒子暈船了。”

石營長遠遠瞧見水龍頭邊熟悉的三道身影,抹一把頭上的汗著實松了口氣。

他應了聲跑去買了瓶汽水。

還真別說,鐵蛋,這臭小子一喝汽水整個人就好多了,但還是沒什麽精神就是了。

石營長把大兒子背起來,跟程桂蘭一左一右往家走。

“桂蘭,漁村那邊咋樣了?”

“嗐,別說了,我們村倒沒什麽,就是大隊長去公社開會讓小紅兵打木棍打了腦袋,嚇得爹娘趕緊讓我帶孩子回來了。”

“你咋不讓爹娘一塊兒來住幾天?”

“說了,爹娘上年紀不願四處走。”

“算了,要是真出什麽事,我自己去漁村把二老請來。”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咱趕緊回家去。”

程桂蘭一路上提心吊膽,她坐輪渡過榕城海港的時候,隱隱約約瞧見一群小紅兵手裏拿著槍,壓著幾個極其狼狽的中年人走在前面,嘴裏喊著打倒xx之類的。

這個程桂蘭嚇得,這會兒回了部隊家屬院也覺得不安全。

萬一這群小紅兵鬧到軍區來怎麽辦?

他們手裏可有槍!

“咋可能,就那些小紅兵手裏的那幾把木頭槍,給他們是個膽子也不敢來軍區鬧。”

石營長這話真是說錯了。

今年鬧起來的這群小紅兵狗膽包天,他們是沒往軍區鬧,卻敢席卷榕城各大街道。

因著北海省省會遭遇幾十年不遇的大地震,大地震過後餘震不斷,北海省省會現在處於於斷水斷電斷狀態,火車站、汽車站全部淹沒在廢墟中,災區人民處於水深火熱中,全國各地支援救災的卡車載著一車車解放軍子弟兵駛向災區。

榕城軍區這次也派出去將近半數的兵力,馳援災區。

好嘛,守護軍區的解放軍子弟兵一走,這些小紅兵就鬧上了。

“哐當——”

“砸,給我砸!這是都是反動□□的老巢,必須全部清除!”

“隊長,前面又發現一個走姿派!”

“走,去看看。”

“劈裏哐啷“

街道上一戶人家中玻璃劈裏啪啦碎了一地,連帶著門框也被劈斷,四周鄰居一個個爭先恐後躲回自己家裏,門窗緊閉,躲在家裏聽外頭打雜聲,祈求這場動亂快點過去。

往日熱鬧的街道一片點點蕭條,家裏孩剛哭鬧幾聲就被死死按住,家家戶戶關緊大門整個城區猶如一片死城。

五月十四日,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紅兵在火車站偷襲打傷了一位即將覆原回家的老兵。

那幾個畜生原本是調戲一個下車的姑娘,覆原回家的老兵上前勸住,幾個雜毛動手沒打過,居然在背後偷襲,把老兵打到傷重住院。

這個消息一出,震驚整個榕城。

榕城軍區司令雷霆震怒,在辦公室摔了茶杯,一雙虎目透著寒意,“這幫畜生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傷害我們軍區的弟子弟兵!

警衛員!”

“首長請指示!”

“給老子召開全軍會議!”

“是,首長!”

五月十四日晚,榕城軍區各大兵團跟榕城市公安局迅速出擊,將這陣子在榕城打造鬧事的紅兵全部逮捕。

情節嚴重,犯下累累罪行的一眾惡劣份子直接執行槍決!

此舉一出,暴亂的榕城又恢覆平靜。

*

榕城軍區大院。

在書房練字的陸老爺子接了通電話,原本神色肅穆的老臉立刻鮮活起來,他從鼻梁上取下老花鏡,連道了三聲“好”。

“老首長?”

警衛員在外面聽見聲音,心生警戒,進來看發生什麽事。

“沒事,你先出去。”

陸老爺子揮揮手,也不做多餘解釋,警衛員點點頭,轉身拉房門把手出去了。

一樓客廳,前頭陸母出門散步的時候,雨後路滑下臺階的時候,不小心扭傷了腳,這幾天腳傷養得差不多了,腳踝還有點腫,走路不方便,就坐在沙發上看書聽廣播,順便暢想家裏添個小胖子後的美好生活。

林棠的預產期在六七月份,陸家二樓早收拾出一間嬰兒房,裏面滬市買的嬰兒床、各樣家具、奶瓶、奶粉、尿布一應俱全。

陸母都想好了,要是兒媳婦月子裏不習慣餵奶,就給小孫孫或者小孫女沖奶粉、喝牛奶。

反正陸老爺子每月都有部隊開的牛奶證,這老頭子不愛喝牛奶,牛奶留著給乖寶喝正好。

“乖寶”是陸母給未來孫孫起的昵稱,至於大名要留著給陸老爺子或陸硯池起。

陸硯池人在北海省,約莫六月初能回來。

林棠算了算,還好不耽誤她生小崽子,要是她在產房鬼哭狼嚎生崽子,陸硯池不在外頭,她多吃虧!

本來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走一遭,她受這麽多罪,就為當個媽?

憑什麽陸硯池那廝,就能無痛當爸?

林棠想想覺得自己挺虧的,晚上對著陸硯池睡的枕頭捶了半小時才神清氣爽下樓。

兒媳婦一下樓,陸母就笑成一朵花,目光慈愛得能滴出水來。

“棠棠,腿還抽不抽?”

昨晚上兒媳婦腿抽筋可把她跟菊花嚇壞了。

林棠活動兩下小腿,覺得沒什麽事。

“沒事,媽,許是昨晚上下雨受寒才抽筋的。”

“沒事就好,孕婦體質都愛抽筋,生完孩子就好了。”

陸母念叨著別是缺鈣,鈣沒補就容易抽筋。

林棠趕緊搖頭,孕期的鈣片她都老實吃著呢,可別再給她補了,再補就過了。

兒媳婦這麽說,陸母才沒亂操心。

中午一家人吃飯,因著陸母傷了腳,飯廳離得太遠,陸家飯桌暫時挪到客廳來,今天陸老爺子不在家吃飯,說是有事兒,帶著警務員跟勤務兵出去了。

菊嫂在廚房忙活,飯桌上擺著豐富的菜肴,家裏就三個人,她炒了兩個菜,把拌好的涼菜裝盤,再切幾個流油鹹鴨蛋,有葷有素,搭配得當。

林棠這陣子愛喝豆漿,菊嫂把庫房的小磨臺找出來,讓勤務兵買了黃豆,泡發了天天在家磨豆漿。

不過家裏一天只喝一餐豆漿。

孕婦喝豆漿對身體有好處,喝多了就不好。

凡事過猶不及。

菊嫂倒了三碗熱騰騰豆漿,其中一碗裏放了勺白砂糖,另外兩碗裏則捏了一把鹹鹽蔥花。

林棠喝甜豆漿,她跟方同志喝鹹豆漿。

林棠美滋滋喝完豆漿吃了午飯,在院子裏溜達完,上二樓去午睡。

北海省省會,昔日繁華的城市到處都是殘垣斷壁,一群群穿著綠軍裝的士兵跟當地的民兵同志一起特,夜以繼日搶救傷員、挖掘地震下的老百姓。

陸硯池一身軍裝,滿臉的泥土依舊遮不住一雙亮眸,他挑起一塊崩塌的木梁,跳下去救上來一位頭發蒼白的老者。

”阿媽,是阿媽!“

在旁邊幫忙的年輕人暗含熱淚,上去攙扶著死裏逃生的老母親,帶著一家子要給解放軍同志下跪。

“同志,這是幹什麽?”

“快起來。”

“解放軍同志,你是我們一家的救命恩人。”

“老陸!這邊還有生還者!”

年輕人話還沒說完,不遠處廢墟中挑起撮箕倒磚塊的林平澤就喊了起來。

陸硯池劍眉揚起,留下句,“好好照顧老人家“,帶著十幾個士兵上前救人。

那個年輕人見狀,二話沒說也加入搶救行列。

一群士兵忙到深夜,來替班的戰士趕到,才在搭建的帳篷下坐下休息。

部隊司務長帶著炊事班的戰士生火燒飯,當地幸存老百姓為表感謝,給大家分發橘子跟白菜。

這些都是城中僅剩的嘴物資,老百姓舍不得吃,留著給解放軍同志們吃。

滿身疲累的陸硯池背靠大樹坐下,拿起掛著的水壺灌了兩口水,剛想摸出口袋裏家人的照片聊慰相思。

林平澤裹著一身潮氣坐下來,丟了個橘子過來,又從帶來的包裏拿出兩個肉罐頭跟一摞幹凈棉布抱著的油餅。

油餅雖然涼了但,但是油滋滋的面餅香還是勾得二人,肚子裏一陣咕咕亂叫。

“老夥計,晚飯前墊墊肚子。”

林平澤大方分給老戰友一半,他餓狠了,拿水壺裏的水沖沖手就攥著油餅大口吃起來。

“嗯,我妹烙的油餅真香。”

林平澤就著肉罐頭裏的肉吃得帶勁,還不忘給自己爭取福利。

“老陸,我包裏的好東西吃沒了,可就吃你的了。”

在救援現場條件跟不上,人手也不夠,炊事班的戰士們也加入了救援,一天下來只開兩頓夥。

早上不吃飯,中午晚上一個人三個雜糧窩頭加一碗野菜湯。

一天兩天光吃這些,林平澤餓的前胸貼後背,好在他妹聰明,提前給自己和老陸準備了吃喝、藥品。

“沒問題。”

陸硯池摩挲著口袋裏妻子的照片,嘴角上揚道。

他跟林平澤出發來北海省,林棠挺著大肚子還親自準備了兩個大包,裏面放著肉罐頭、油餅、煮好的雞蛋、蝦醬、大列巴........

甚至連消炎止痛藥、跌打損傷散都有。

離家前妻子的音容笑貌還在眼前,現在只能看照片睹物思人,這其中落差不可畏不大。

陸硯池卻一點也不後悔,從他加入人民解放軍的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就一分為二,一半留給敬愛的祖國人民,另一半則屬於自己的摯愛與親人。

*

北海省災區救援一刻不停進行著,留在榕城軍區的另一半是士兵,肩膀上的任務也很艱峻。

前面席卷榕城的暴亂剛剛結束,附近幾個小國家又開始蠢蠢欲動,妄圖染指我國海域。

榕城軍區司令往上面打了幾個電話,軍區轟轟烈烈的海上軍演就開始了。

榕城海面上天天炮聲隆隆,漁民也不敢出海了,張建強中午回家,在院子裏咕嚕咕嚕的灌了一瓢冷水,他仰頭看著房梁,看著上頭掛著的鹹豬肉嘴裏口水直流。

這幾天訓練累得緊,肚子裏缺油水啊。

張建強撩下手裏的掛葫蘆瓢,沖屋裏喊,“喜梅,咋還不燒飯把吊起的那塊腌肉取下來,蒸了吃了吧,家裏小青菜也薅點,炒盤新鮮的……”

別一天天老吃鹹菜疙瘩。

王喜梅在屋裏聽見了,回他,“行,給你蒸了吃,一天天的家裏留不住一點好東西。”

張新月在小屋裏床上躺著,外頭哥嫂子說的話,她一點兒也沒聽進去。

自從上回見過林平澤後,她就在心裏想,林二哥到底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要是喜歡女人,怎麽二十多歲還沒結婚?

如果是喜歡的是男人.......

那也不應該啊,一個血氣方剛的大男人真喜歡同性,那幹啥來參軍?

部隊裏多得是男人,這不就像老鼠進了糧倉,樂不思蜀嘛?

要是樂不思蜀,林二哥早給部隊踢屁股走人了,咋還能當連長?

張新月屬於有點腦子的,她想不明白就想去陸家打探。

結果,陸家門根本不進來,只在門口跟陸家媳婦打了聲招呼!

等她下次再去,陸家直接鐵將軍鎖門了!

她把主意打到張老太身上,讓老娘幫自己看看林二哥。

“看啥看,男人不都兩個眼睛兩個鼻孔一張嘴,有啥可看的?”張老太懟了女兒一句,忽然想到了什麽。

“你這丫頭不是看上那連長了?”

被老娘戳破心思,張新月也不瞞著了,湊到張老太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張老太用雞爪般的手指點了點張新月:“行,不愧是我閨女,挑了個好男人。”

“等那個林連長回來,娘出馬給你看看。”

林連長一個大男人不好打探,對付陸家那個小媳婦可是小菜一碟。

六月初,林棠在婆家養胎這段日子,每天好吃好喝,酣甜睡香,白天陪著陸母聊天,晚上給肚子裏的寶寶念故事、唐詩宋詞,這小日子過得賊充實。

陸硯池在北海市參與救援二十多天,曬得又黑又糙,虧他天生一張俊臉,不然回了家肯定讓某人嫌棄。

林平澤也是曬成黑蛋,一頭短寸,下了火車看著熟悉的街道場景,一笑一口白牙。

“我的第二故鄉,我又回來了!”

“老陸,我先回部隊了。”

他知道陸硯池歸心似箭,算算日子他妹快到預產期了,要不是不方便,當哥的也想去看看妹妹。

“路上註意安全。”

“沒事,部隊派車來了。”

陸硯池就是一句客套話,他一顆心早飛回軍區大院了,擔心妻子吃不好睡不好,回家的步子又急促了些。

林平澤回個頭的功夫,這人就不見了,再一看早上了小張警衛員的車了。

“嘖,心夠急的。”

“叩叩叩。”

六月午後,陸家門外一道高大的身影猝不及防撞進視野。

陸母坐在沙發上卡,看見曬黑了的兒子,心疼得跟什麽似的。

“唉喲,唉喲,兒子啊,怎麽成這模樣了?”

菊嫂見了也難受。

“小陸你坐著歇會,菊嫂馬上給你做好吃的。”

菊嫂說著就要往腰上系圍裙,陸硯池放下包,在家裏看。

“媽,棠棠呢?”

“在二樓呢。”“你咋不在家這陣子,棠棠晚上吃了不少苦。”

陸母長籲短嘆,懷孕的女人到了八九個月份,哪個也不好受。

陸硯池薄唇抿起,一身利落挺括的綠色軍裝沒換就上了二樓。

正巧林棠從二樓臥室出來,見到自家老陸還沒來得及高興,突然抽筋的小腿讓她痛呼出聲。

“媽呀,好疼啊。”

陸硯池:“.......”

這是要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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